建筑学博士汤国华:我对岭南建筑的爱情
人物档案
汤国华,广州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副教授,建筑物理实验室主任,岭南建筑研究所主任,建筑学博士,岭南建筑流派主要代表人物之一。曾长期从事岭南建筑物理环境和岭南历史建筑保护的研究和设计,主持完成多项大型厅堂的声学工程和众多文物保护单位的修复工程。
广州2005年的6月在雨声中度过。
当我们的车子驶向圣心大教堂,这所正在修缮的中国最大的石制哥德式建筑时,天空依旧淅淅沥沥的啜泣着。
按约定,我们抵达圣心大教堂这所被钢筋防护网包裹着的庞大建筑。12时30分,正值午餐时间,可汤国华依旧呆在教堂中,直到午餐开始良久,他才最后一人走进建筑工地就餐点。
工地饭菜比较简单,汤国华吃得较快,中途自己盛饭、盛汤。捡食完碗底最后一粒米,汤国华径直走向饭堂墙壁悬挂的黑板,匆匆写下午餐前对教堂避雷设施检查中发现的问题要点。随后展开图纸,向技术施工人员讲解修正意见及下一环节修缮工作重点。
合上图纸,戴上安全帽,汤国华又冒雨带领施工技术人员再次走向修缮中的教堂。爬上一层又一层钢筋支架,越过一个又一个栏杆,到达教堂顶部。这是对教堂顶部窗口的修缮,为做到不破坏建筑原有窗体,汤国华反复测量,指示工作人员新安装的防护网既不能破坏墙体,又要容易拆卸,以便再过几十年修缮时,墙体不受影响。
返回地面,汤国华全身已被雨水浇透。“这是我的工作性质,也是我工作的常态,相比雨水要比汗水好受一些,我最怕天热。”汤国华说。
人生“三步曲”
汤国华的时间被辟为三半,一半在教室、一半在研究所、一半在建筑工地。
从早晨6点多起床到晚上11点就寝,早、中、晚三个时间,汤国华紧紧张张的在三个地点间来回奔波。保护岭南建筑、研究岭南建筑、教授岭南建筑,构成了汤国华人生的全部。
“如果我的时间慢一步,就会少一个研究的对象,而岭南建筑也就少一个借鉴的客体。”汤国华说:“城区市发展太快了,很多时候是施工企业一边在拆,我一边带领学生在测绘。”
在与岭南古建筑结缘的20个年头里,汤国华足迹踏遍广州城里郊外,共测绘研究了100多处岭南古建筑。其中,亲手设计修复过30多处古建筑,目前正在维修动工的古建筑大小有十多处。在这些项目中,正在维修的圣心大教堂是汤国华花费精力最多的项目之一。
“从1994年开始,我就对圣心大教堂进行测绘。从完成测绘到设计维修方案,再到施工,花了十多年的时间。”汤国华说,我们不能不佩服前人的伟大。
汤国华中学毕业后,赶上上山下乡,被下放到增城一所乡间学校当民办教师,教学生美术和英语,直到1975年知青回城,汤国华回城后的第一份工作是到广州自来水厂,当了一段时间的木工,这让他学会了做家具。“结婚时家里的家具,全部是自个儿做的”。
1982年,大学毕业分配到广州市建设局职工大学的汤国华,被学校派到华南理工大学进修深造。自此,汤开始真正与岭南古建筑亲密接触,并一直到三年前在华工念完博士学位。对于这段漫长而又执着的求学过程,汤笑称为“跨世纪的求学”。
“人生真正留给自己的时间很少,年青时经历各种运动,人老了,进步才刚刚开始……”汤国华感慨时间总是太短,总是追赶不及。
岭南建筑情结
从平移始建于清雍正元年、堪称广州织造业活化石的锦纶会馆,到修缮中国最大的石制哥德式建筑天主教圣心大教堂;从抢救广州六二三路沿线骑楼建筑到保护建于明代万历至天启年间的海珠赤岗塔,汤国华一直在拯救岭南建筑的路上奔走。
对于这份执著,汤国华有着自己的理解。作为国内建筑主要流派之一,始于明末清初的岭南建筑历经明、清、民国及当代中国四个重要时期,取得了辉煌的成就,并形成了重要建筑流派“广派”。但文革确立的“破旧立新”的思路,使岭南建筑长期处于衰弱阶段。国内大批的设计师在国外学习时采取“拿来主义”,虽然所“拿”的东西确实也丰富了中国的建筑形态,但由于不能适应岭南气候特点和岭南地域文化特色,以至于不实用、不耐看。
“存旧是为了创新,之所以保护这些古建筑,旨在留住这段珍贵的资料,让我们的建筑师静下心,回过头研究时,有参考的样本。”汤国华说,但如果连物证都没有了,后人拿什么来研究。
汤国华不掩饰自己对岭南建筑的痴迷。“岭南建筑是智慧的结晶体。每一个历史建筑都是有灵感的、有生命的。你慢慢的研究就会产生共鸣,你会被前辈工匠的汗水、智慧,还有历史使命感所打动。”汤国华说,只有在深入的研究保护中,你才会发现灵感,发现前沿的机会,才会去创新。
我对岭南建筑的情感也是一个不断升华的过程。无论是老广州人还是新广州人,人到一定阶段就会对岭南的建筑产生感情。感情再上升就有了热情,热情再上升就有了爱情,爱情的升华就是激情。汤国华说,有激情的建设师才能设计出好作品,有激情的学者,才能提出好的理论。
人生遗憾事
虽然自身的努力,使许多岭南古建筑得以保存,但汤国华坦承,自己并不幸福,反而觉得十分痛心。
“那么多有灵魂、堪称历史活化石的古建筑,因为自然风化或者大规模的城乡开发,正在一天天变得存量有限,挽救的力量和速度有限,这不能不令人难受。”汤国华说。
汤国华提到海关大楼前面的著名岭南建筑验货场,验货场是海关大楼的附属建筑,属于典型的岭南建筑,但我们还未来得及测绘并留下资料就已被拆除了。“为此,我曾向当时的广州市市长写过信。”
1999年初,广州内环路施工,原沙基惨案发生地的六二三路沿线建筑,包括一些近现代岭南特色建筑骑楼,一星期内被迅速拆完,连基本的测绘图都来不及完成,这件事让汤国华深感遗憾。
1999年3月,汤国华意外得知曾经是海珠区标志性建筑的洪德路骑楼也在拆迁之列。于是,他带着96级建筑学专业的两名同学火速赶到施工现场,说服工人打开棚架,进行最后一小时艰苦的抢救性测绘和拍照留底,终于为之留下了惟一的测绘资料。
2001年8月,处于康王路规划路中间、始建于清雍正元年(一七二三年)、先前湮没于民间多年的锦纶会馆再次成为汤国华最紧迫的事。在汤国华的力主推动下,占地近1000平方米锦纶会馆采取整体捆绑平移。经过20天时间,锦纶会馆向北平移102米(向北平移80米后,将要再向西平移20米),顺利退出了规划中的康王路。从而使见证了清代至民国中国发达织造业和对外贸易的这一活化石得以存留。
“每次抢救过程,我心里都很紧张。尽管我和我的学生们在不断努力,还是有很多古建筑毁于一旦。”汤国华说。
使命与梦想
行走于每一个古建筑之间,汤国华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对于自己进行的事业,汤国华寄希望于后人。“我现在最大的心愿是培养一批学生,让他们继承对岭南建筑的研究。”汤国华说:“上课时,我向我的学生们不断讲解岭南建筑特色,实践中带他们看岭南建筑,让他们首先认识岭南建筑、继而关注岭南建筑、研究岭南建筑。”
让汤国华欣喜的是,目前他的心愿已开始开花结果。在圣心大教堂,汤国华指着修缮工程的负责人说:“这就是我的一位学生。”当然,汤国华梦想终极不仅仅是把这些古建筑保存下来。“完成了建筑物保护,接下来就是对旧岭南建筑如何改造、改进,让原居民住上改进后的具有岭南建筑特点的现代建筑。”
汤国华希望有民族情感的企业家也投入到岭南建筑复兴的道路上。汤国华说:“如果他们能在微利的基础上,着手为居民建造一批具有岭南建筑特点的现代建筑,那么我们进行的事业就会大大提速。”
记者手记:
我为这位老教授的执著而感动。
雨水浇透了衣背,汗水打湿了衣襟,他依旧与年青的后生行走于建筑支架,将目光定格在庞大的建筑体每个细小角落。
行走于每一个古老建筑之间,汤国化践行于一个学者的一丝不苟;教书育人,汤国华实现着重振岭南建筑的伟大梦想。相对室内搞科研的学者,我更敬仰于他的身体力行。
汤国华说,每个建筑都有生命的,一旦你走近了,再也舍不得离开。他说,你只有再与这些杰出作品的亲身接触中,才会迸发出创作的灵感。
“存旧才能创新,自己虽没有精力创造更多的作品,但保存这些弥足珍贵的建筑宏宝,留给后人研究,相信会对他们的创作有所启发。”
这或许是汤国华风雨兼程的动力所在。
发布者:wangbingw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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